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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陷入中心地带那温暖的淤泥深处。

    他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待着。他将等待他的命运,等待他肉体的欲望。他将等待所需要的时间。

    正这样想着,随着一声苦恼至极的叫喊,那突如其来的意念萌发了。欲念停止,那非常短促的声音像惨遭杀戮后愤然止息了,留在了他身体——对着她的身体——缓缓下降的过程中。

    他将待在那儿。然后,他将转过身永远冲着墙。他还会辱骂。他将不再哭泣。

    她置身黄色的灯光下,她不看他,她已经将他忘却。他们久久地沉默。

    他说让她讲出所以然是不可能的。

    而她,她再也弄不明白怎么才是可能的。她说她对任何男人不再会有欲望了,让她去吧,别管她。

    他说:她偷他的也许就是这个地方、这个房间。

    不,这不是房间,她不这么认为。这是上帝,她相信。就是制造集中营、战争的那位。她说应该让它去。

    她呼唤他,她在哭泣。

    她站了起来。她在房间里走动。

    她说也许就是大海不离开他们,它永远在那儿,涛声不息,有时近在咫尺,让人唯恐躲之不及;还有就是这退色的、惨然的灯光,这慢慢抵达天际的阳光以及他们和世界上的其他人相比这姗姗来迟的爱情。

    她在房间里四下环顾,她开始哭泣。这是由于这爱所致,她说。她又停住脚步。她说像他们这般生活实在可怕。她忽而冲着他嚷嚷。她吼道在这房子里一样可供阅读的东西都没有,可以阅读的东西都被他扔了,书、杂志、报纸,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电视机和收音机,无法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身边所发生的事情都一无所知,什么都别想知道。像他们这样生活,还不如去死的好。她又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她看着他,她哭泣,她重复说这是由于这占有人切却难以存在的爱所致。

    她止住了哭泣。他在听她说。他没笑。他问:“你在说什么?”

    她面露羞惭,说:“我说的话不经思考,我很累。”

    她说:我从没给自己提过什么问题。

    他重又起身。他把她拉近。他吻了她的嘴。疯狂的欲念处在溃败之中,他们为之颤抖。

    他们分开了。他说:“这一点我本来还不知道。”

    他们在房间里站着,四目闭合,一言不发。

    在夜晚的某个时辰,万籁俱寂,房子周围隔着退潮的大海和房间这段距离,唯有海水那没有回声的、间隔的拍岸声隐隐传来。在这暂息的时刻,犬不再吠,车不再响。天色将白,在最后一批猎艳寻欢的人经过之后,时辰出清了它所有的内容直至变为赤裸的空间,变为筛选干净后的沙子。此刻,那个吻留下的回忆强烈异常,它燃烧着他们的血液,使他们相对无语,他们无法说话。

    平时,她的身体就是在夜间的这一时刻开始动弹的。今天却不,毫无疑问,她害怕白天的迫近,害怕死寂的伴随。

    那个吻已经变成快感。它业已发生。它跟死亡开了玩笑,跟恐惧这一意念开了玩笑。没有任何其他的吻紧随而来。它整个地占据了欲望。它的荒漠和硕大、它的精神和肉体,这些只属于它自己。

    她置身于他伸手可及的白被单的凹陷处,她的脸毫无遮盖。那个吻使他俩在房间里身体挨得紧紧的,岂止赤身裸体。

    现在她醒了。她说:“你刚才原来在这儿。”

    她四下环顾,看看房间、门、他的脸;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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