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937年的爱与痛
有张皇而去。
下午,搭上去柏泉的车,水上灯依然为菊妈的骚扰而心情烦乱。她想,她到底是不是我妈呢?如果不是,她为何来找我?既然是,又为何不要我?我已经出人头地了,也已不是大人的负担,她何故还不肯认我?何故不告诉我的亲爹,让他们为我自豪?她水上灯这样地想红,这样努力去红,为的就是告诉不要她的亲爹亲娘,当初他们把她扔掉是多么错误。她试图有一天,站在他们面前说,没有你们,我照样活下来了,而且活得很光彩。
去柏泉乘坐的是敞篷卡车。水上灯和班主坐在驾驶室内。大路走完,转换小路时,车进不去,改坐马车。南方的春天真是绿得可人。原野尽头还是原野。几间茅房,零星泊在其间,在一大派的绿色中,仿佛很孤单的样子。就像是上天朝地下一片一片地撒村庄,撒到这里,只剩下几个屋子,便随意地扔下了。有人赶着牛在地里犁土,远远能看到鞭子扬向天空的线条。阳光普照着,温暖而舒服。班主说,油菜花已经谢了,不然,黄灿灿的一望无边,更是好看。
中午时分,车便到了柏泉的河角村。班主领着人按约定地点,走到河角村刘家祠堂。祠堂在村子的僻静处,一派冷冷清清,全然没有看戏的气氛。
远远的,倒听到村北口人声喧哗。水上灯说,怕是说错了地方吧?班主说,讲的是刘家祠堂呀。
一干人便朝村口而去。果然见那里戏台已然搭起,后台的篷布也扯落开来。走近却发现早有戏班在此扎下。是洪顺班。过去的一切立即在水上灯心中有如烈焰燃起。班主杨小棍走过来,见到水上灯的脸色,立即说,水上灯,你不要恨我。这事我跟余老板已经说好,过去的事,两相都不提。提了对谁都不利。
余天啸的确也嘱咐过水上灯,倘若以后与洪顺班相遇,一定要压住自己。否则,不光伤他,也伤你自己。水上灯努力地压着自己的怒火。杨小棍跟班主打了个招呼,继而转向水上灯。他的脸上堆着笑,说水上灯,你果然红了。我当初就知道你要红。水上灯冷冷道,这是我的运气。杨小棍说,你还得谢我才是,没有我,你恐怕已经卖自己到窑子里去了。水上灯说,那就谢了。谢你给了我这份好运。
班主见他们俩说话气氛不对,忙打岔,说请问,这是河角村吗?杨小棍说,正是。班主说,我们是应邀来演戏的。杨小棍说,我们也是。说好了我们是在村北口搭台上演。班主说,和我们约在祠堂,可是那里没人。杨小棍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说依我看,恐怕你们还得去那里。难怪几个道士在骂人。说罢仰天哈地一声长笑。
班主不解何故,便又领着一班人返回祠堂。此时的祠堂门口站着一个白胡须长者和一个年轻人。当年轻人与水上灯目光相对时,两个人都怔住了。往事仿佛同时撞击着两人的心,那么迅速那么猛烈。
几秒钟后,陈仁厚脸上露出激动之色,他叫了一声,水滴!怎么是你?水上灯亦万般激动,说你怎么会在这儿?陈仁厚说,这就是我的老家呀。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今天突然见到杨小棍,以为你还在他那里,哪晓得他说你早就离开了。可是、可是居然我还是见到你了。水上灯说,这是你的老家?陈仁厚说,是呀。河角村住着四大姓人家。张家刘家水家还有我们陈家。四大家共同供奉石太王。他是我们四大家祖先的救命恩人。所以,年年都要祭拜太王。水上灯说,你不是在汉口念书吗?又怎么回到老家了呢?陈仁厚说,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讲。
白胡须长者不耐烦了,说仁厚,你引他们进去演吧。祖先还等着哩。陈仁厚突然怔住,说约来祠堂演戏的是你们?水上灯说,这是班主签的合约,我不知道。还特意点了我的名,必须我来。陈仁厚脸上便呈现出焦急,他说,我明白了。水滴,不要演。我不知道是你来。请你不要在这里演。水上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