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乐园
。慧如想,杨二堂你这个苕货,你要有吉宝半点风情,我也不会让你当王八。这样想着,先前有的一点愧疚,也突然被这想法冲刷得干干净净。
杨二堂回来时,慧如已经躺下。她真的有点累。脑子里还满是吉宝的声音,呼吸中也满是吉宝的气息,怎么驱赶也不走。直到杨二堂凑到她的身边,她才觉得,她怎么能跟身边这个人身贴身地睡这么多年呢?
杨二堂说,你累了?慧如懒得回答。杨二堂又说,那就好好睡吧。说罢便挨着慧如躺了下来。慧如突然觉得恶心,身体仿佛被无数来自围桶的味道包裹。心里就烦,说你躺远一点!杨二堂说,哦。说罢嗦嗦地爬动,掉转身,蜷缩到慧如的脚头。
三
庆胜班再次来乐园演戏时,已是冬天。萧瑟的风从乐园的平台刮过时,听得到呼呼的声音。站在平台上,眺望长江,可以看见洋人的商船在港口进进出出。
慧如回家时满脸欢喜,对水滴说,哎呀,庆胜班又要回来演戏了。水滴说,关我什么事。慧如说,你珍珠姨要来了呀,你不是顶喜欢她的戏吗?还有,你忘记她总是带给你好吃的?水滴说,哪个稀罕她。慧如脸色便垮下来,说真没良心。
汉口的冬天有时候阳光很明亮,照在身上暖暖洋洋。于是乐园的墙根下,常有些看了昼场的戏迷为等夜场,便蹲在那里边晒这份暖和的太阳边聊大天。水滴无聊时,也常蹲过去晒太阳,然后听他们扯闲话。
这天,水滴去时,戏迷们正说汉口老圃园的领班带着福兴班去上海演戏的事。说戏班的四大台柱刚到上海时,场场爆满,观众都说没料到汉戏竟如此好听。尤其余天啸,台上一站,只端个架势,声音还没起来,掌声就响过惊天雷。领班一下子得意起来,大口大气说汉剧是京剧的鼻祖。这一来,得罪人了。看戏的人越来越少。领班急了,问缘故。人冷笑说,我们是来看戏的,又不是来看祖宗的。到末了,演不下去,只好回来。钱没挣多少,只把个余天啸唱得红透了天。
水滴脑子里一下子浮出曾经在趣园被她撞着的大个子男人。想起他给过自己的糖,满嘴的甜味也随之冒了出来。水滴想他们说的就是余老板了。忙急问道,怎么就得罪人了?老戏迷说,上海去看汉剧的人,多是京剧迷。你在人家眼跟前称自己是祖宗,还不得罪?水滴说,这样呀。说完,便有点替余老板沮丧。
晚上的时候,水滴去乐园的茶房蒸饭。饭是自己在家煮熟后,装进钵子带去乐园的。水滴跟茶房的独眼老伯熟了,每天都到他那里把饭蒸热,然后端到母亲慧如处,两人一起吃。这天,水滴早早就蒸好饭。她拎着瓦钵走到楼梯角,楼梯下的三角屋是慧如歇息的地方。水滴正欲推门而入,突然听到慧如在跟人说话。水滴顿了顿,停住脚。然后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个人是吉宝。
水滴弯下腰,透过门缝朝里窥望。屋子很小,吉宝跟慧如面对面地站着。吉宝的一只手揪了下慧如的脸,慧如便笑着拍打着他。吉宝说,今晚上我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怎么样?慧如说,什么好地方?吉宝说,我姑爹从上海来了,住在德明饭店。这两天他回乡下祭祖,东西还搁在饭店里,他说我要是喜欢,就住他房间里去。慧如说,人都不住在饭店,怎么不退房呢?吉宝说,嗨,这就是你土了吧?我姑爹是什么人?面粉厂的大老板,在乎那几个房钱?怎么样,去不去?慧如说,不去。这不是我们穷人去的地方。吉宝说,人穷就不享受了?那地方,活活就是给人享受的呀!这辈子你怕是还没见过这种舒服地方,我要让你比哪一次都快活。慧如脸一红,说真的吗?吉宝笑道,是不是真的,晚上你亲自试。
水滴没听完,拎着瓦钵掉头就走。她一直走到乐园外,走到隔壁南洋大楼背后,将饭和瓦钵一起砸进了沟里。水滴心里充满愤怒。她想吉宝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