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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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西警察说:来过来过,就在这个地方,扎起了三十里帐篷。
孙学明说:那他怎么不保佑我们?
扎西警察说:就保佑,就保佑。他意识到自己是个藏民,同样也是藏民的班禅大师不保佑他的朋友,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他使劲拍着北京吉普,着急地说:老马老马,上路上路。
孙学明后来一本正经地说,这时候他仿佛听到班禅大师在天上轻轻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让他们受点苦吧,找到人头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过了一会又说:当然我也不能让扎西警察一直羞愧着,他请朋友来家里喝茶,毕竟是好人做好事嘛,走吧。
北京吉普突然就发动起来了。
扎西警察看看驾驶座上脚踩油门的司机张长寿,又看看自己的手,吃惊地说:我这是给班禅上过香的手,拍了一下,马达就轰隆隆响起来,真神了。
又一次上路了,风驰电掣。
半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班禅山的山顶。周宁不抱什么希望地拨打孙学明的手机,一摁键钮,居然通了。
孙学明他们赶到时已是午夜。
一看山顶上喝酒的场面,孙学明长舒一口气,接着就气吞山河地吼了一声:我也来奉陪,喝。
信仰之野佛梦滩
一进入香日德农场的地界,苍黄大地便浓绿起来。一排排防风林带一任蔓延,厚实的庄稼毫无遮拦地走向视域之外,让人吃惊,它长得怎么这么好?风里饱和着麦田的清香,渠水酒一样清冽,麻雀如走浪之草——哗啦啦,哗啦啦。这就是佛梦滩,九世班禅睡过觉的地方。
佛梦滩在没有班禅佛的足迹之前,不过是一片生长着骆驼刺的戈壁,方圆十一万多亩的土地上,只有一棵红柳树。后来,树多起来,也有了庄稼,人们都说,这都是靠了佛荫的缘故,而形成巨大佛荫的不光是班禅佛,也有班禅佛的追随者。
张文华就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一个活佛是如何在香日德农场获得圆满而升入天界的。
此佛原来是青海湖北岸金银滩白佛寺的喇嘛,叫嘉央恩保,意思是蓝色的文殊。蓝色的文殊说自己是吐蕃王公唐古特部落的后裔,言外之意便是他认为他是最正宗的吐蕃人而很多他周围的藏民都不是。这些藏民要么是吐谷浑人,要么是古羌人,要么是西夏人,要么是蒙古人,或者是吐蕃人和上述民族的混血。这个问题在藏土腹地并不重要,但在青海湖环湖地区这个古代汉藏交界、蒙藏交叉、羌藏交汇的地方,却显得有点重要了。它说明蓝色的文殊具有十分古典而且现在已经不多见了的民族意识,这种意识又因为他是喇嘛而转化成了坚强的宗教精神。因此在所有那些对宗教带来伤害的年份里,他都是一个最有韧性的义务护法神。
1958年民主改革时,有人三番五次动员他参加县政府的领导工作。他觉得喇嘛就是念经,政府的事情管不了也不能管,参加了两次会议就再也不去了。到了文化大革命破四旧时,不让他念经他偏念,不让他拜佛他偏拜,拼了命要保护白佛寺不遭砸抢。造了反的藏民学生把他押赴刑场,假装要枪毙他,他视死如归,大声地念着六字真言。几个青年当权者(蓝色的文殊从来不承认他们是正统的藏民),喝着酒,随便商量了一下,就判了他无期徒刑,押送到香日德农场劳改去了。
到了农场,蓝色的文殊才知道自己来受苦的这个地方就是佛梦滩。好啊,他高兴哪,内心生出大欢喜。从此以后,他热爱劳动,热爱吃喝,天天笑着念经,夜夜梦里念经,走到哪里就在哪里的墙上或者地上画个无量光佛(他是个运用线条的天才,作为艺术同行,张文华对此由衷地佩服),高声唱着念经。这样过了十五年,有一天农场的管教说: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他说:念经。管教又说:世道变了,你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