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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永远不可能做正常人了。孩子永远在她的行囊里,她独自带着这沉重的秘密旅行,不知道哪座山头可以埋下她的孩子,埋下她的痛苦,埋下她的悲伤感情。

    “我毕业后到长沙丁作,等我来照顾你吧。笨丫头!”稻笫说道。

    从秦半两的画室回来,旨邑便病倒了。或许是受了风寒,头痛低烧,咳嗽,呼吸困难,举箸无力。药流与清宫手术对身体的摧残,就像风拔起了幼树的根,树的叶子立刻萎蔫了。

    大灾逢小疾,多病更脆弱。身体的每一种不适,都激起旨邑对水荆秋的怨恨。她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她不吃药,不照料自己,只是对它的衰败感到恐惧与无助。她依赖谢不周。她对自我的放任自流仿佛是一种撒娇,她需要谢不周法西斯式的关怀,强制、命令、隔时审讯检查。她是他的一只小宠物,完全顺从他的喂养与教育。他要她像猪一样,吃好睡好养好,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一定要尽快结实起来,强大起来。

    旨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将谢不周推到她的生命里,仿佛他专为她的灾难而生。

    谢不周知道旨邑出去吹了风,痛心疾首,几乎要大发雷霆。

    “我很心痛,你不仅在伤自己,也在伤害我。”谢不周说,声音低到似乎不愿意让她听见。

    她听见了。一字不漏。她吃惊地看着他,看着他做那最荒诞表达时的样子(她从没想到这是伤害他)。他的确在伤心。死死地盯住地板。鬓角突然冒出几根白发。耳朵在伤心(背对着她,沉默不语),整个身体都在伤心(散发生气与难过的气息)。灯芯绒夹克衫的背影,透出忧虑、焦灼、甚至颓丧。

    她像一只困倦的夜鸟低下了头。

    她的一只手被谢不周烘热,另一只手被水荆秋冷却,放在同样的水中,随着两个不同器官的倾向,感到水温既冷又热。

    “我知道错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准时服药,吃好睡好,像猪一样壮实起来。”夜鸟梦呓。四周是悄无声息的风。

    “我要你有真正积极的心态,积极对待自己的身体、人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风摇动夜树,发出清晰而坚定的声音。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不甘心。”夜鸟反复哀鸣。

    “旨邑,只有弱者才会想去报复。你知不知道,那是报复自己,是加重你自己的挫折。不要总认为自己是最不幸的人。”他例举了生活中几种遭遇惨痛的故事。

    “我太软弱,太自私,太害怕,我对不起我的孩子。我后悔。我应该生下他们。我受不了,那血团每时每刻都在我眼前晃动。天都怒了,不是吗?”她又掉进自责与后悔的井。

    他将她捞起来,平放在床,盖好被子。过了一会,说道:“其实你很勇敢,也很结实。你知道你无法给你的孩子未来。所以现在,你要坚强,要走好自己的路。慢慢忘记这些。等你恢复了,我们去走遍西藏,想走多久便走多久。”

    “史今怎么办?”她时刻警醒,总是戳穿他的好意。

    “有的女人像道德,总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你从来不属于此类。告诉你吧,史今有她的独立空间,有做不完的期货、证券分析,我和她互不依赖。我最担心的是你,你像个孩子,不会照顾自己,爱和自己过不去。你让我着急,心痛。你什么时候让我放心了,我也就不在你的视线里转了。”她逼他说出这些话。

    “头痛吗?对不起。”她撑坐起来,头晕目眩。她示意他将头靠在被子上(被子下面是她的大腿),她给他按摩。

    他眉头紧皱,说他不接受病人的服务。她将他扳倒,让他仰面躺好,才发现不知从哪里开始,仿佛面对一片广袤的土地。他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按了几下,以做示范。她学会了,仍然不知如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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