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附庸风雅改头换面
“月笙你倒是讲不讲啊,大家都等着呢?”张啸林说着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神色有点不对劲,就哈哈一笑说,“好,还是我来讲吧。”
杜月笙一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在张啸林大放厥词的时候,他悄悄打量那些出身高贵、有才学、有教养的绅士,忽然发现一个大问题——所有在座的人,除了他和张啸林,没有一个手上戴戒指的。他顿时感到无地自容,额头直冒虚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那只大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实在惹人注目。他赶紧将手上的钻戒转了一圈,把那只大钻石握在掌中。好在那天他穿的是长衫马褂,否则非找个地洞钻下去了。
那天回到家里,他马上摘掉钻戒,放进保险箱里,从此再不佩戴。同时命令门人弟子,一律去掉短打装扮,夏天也不准赤身露体。他本人则一年四季身穿长衫,领口扣子都一直扣紧,即使三伏暑天,袖口也不曾挽起,以免露出腕上的“刺青”。
杜月笙改了装,门人弟子改了装,流氓白相人纷纷效仿,一时间,黄浦滩上最少摘掉了几千上万只钻戒,白相人和大绅士,同样的衣冠楚楚了。
外貌变了,不等于骨子里就变得风雅了。为了使自己从里到外都变得风雅起来,杜月笙开始“听说书”,听说书对他来说就是学文化。他因为自幼失学,到中年以后也不认得几个字,拿起一本通俗演义,很难逐字认下去。但他喜欢历史小说,从搬到华格臬路开始,就请来上海最有名的说书先生,给他说书。
上海的说书先生,有说“大书”和说“小书”之分。“大书”说的是历史兴衰交替、英雄侠义故事;“小书”说的是言情段子,民间传奇。杜月笙只听“大书”,如《三国演义》、《水浒传》、《东周列国》等,一听便是两年之久。
杜月笙听说书如同自家读书,向来认真,开了讲便不间断,每天无论多忙,都要抽出时间听书。听的时候,耳、目、口并用,一边听说书先生说,一边看说书先生绘声绘影地表演,一边拿着“大字本原著”对照着读,帮助自己识字。
杜月笙的太太和子女对旧小说不生兴趣,就算有兴趣也会买来自家看,向来不参加听书。和杜月笙一样乐之不疲的,是他那帮亲随、旧友,如同参弟兄袁珊宝、马祥生、马阿五,还有万墨林、陆阿发、陆桂才等人,和这帮人在一起,可以不拘形骸,使杜月笙感到轻松自在。有时候他们也会恢复本来面目,荤的素的一起上,拿那些道貌岸然绅士政客调侃一番。
“听说书”的习惯杜月笙保持了大半辈子,后来远走香港、重庆,仍然花重金从上海聘来说书先生为他说书。
而杜月笙肚子里的知识,以及他的言谈举止,行为做派,无不得益于他的听书。在这些历史文化的熏陶下,他从里到外,渐渐脱掉了“白相人”的烙印。
在听说书的同时,杜月笙开始考虑怎样把文角色引进杜公馆。他看好一个人,这个人可以给他当参谋,为他出谋划策。
这个人叫苏嘉善。苏嘉善是早年做土生意的常州老板,后来他的土行被三鑫公司兼并,他跟着过来做了一名基层职员。三鑫公司的人有个通病,那就是个个吃喝嫖赌,挥霍无度。唯独苏喜善不同,他始终沉默寡言,本分做事,出污泥而不染。
杜月笙与他谈了几次,发现他果然头脑冷静,有眼光,有见识,更难得的是他宅心仁厚,忠心耿耿。苏家住在华格臬路芝兰坊,和杜公馆只有一街之隔。于是,每天早晨,苏嘉善先到杜公馆。杜月笙起床以后,先和苏嘉善密谈一次,然后再出来处理事务。
“要创大事业,图大发展,必须从健全人事着手。”苏嘉善首先建议说。
“怎么个健全法呢?”杜月笙认真听着。
“如今杜先生交游日益广阔,信函文电增多,公馆应该设一个文书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