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化作用
神经症患者为了缩小他理想化自我与真实自我之间的差距而采用的所有华而不实的办法,最终只是更加扩大了这种差距。但由于理想化意象有如此巨大的主观价值,他必须想方设法使自己能接受它。为了做到这一点,他有许多方式,我们这里考察一种不大为人所知,但对神经症结构的影响却是格外严重的方式。
这种方式我称为外化作用,它是这样一种倾向:患者将内在的过程感受成好象是发生在自身之外,于是便认为是这些外在因素导致了自己的麻烦。与理想化行为相同的是,外化倾向的目的也是回避真实的自我。但不同的是,理想化行为对真实人格的再加工总还停留在自我的疆域以内,而外化倾向意味着完全抛弃自我。简言之,患者可以在他的理想化意象中求得逃避基本冲突的庇护所;但是,当真实的自我与理想化自我的差别太大,精神的张力再也无法承受时,他便不能从自己得到什么依*,于是,唯一能做到的便是逃离自我,把每一事物都看成发自外部。
这种现象有一部分属于投射行为,即所谓个人问题的对象化。人们一般用投射作用来描述这样一种行为:自己身上有为自己讨厌的那些倾向或品质,却把它看成是别人身上的东西。比如自己有背叛、野心、支配、自大、卑微等倾向,便怀疑别人有这类倾向。在这个意义上,投射作用这个术语用得完全正确。然而,外化作用是一种更复杂的现象,罪责的推卸只是一个方面。患者不仅把过失当作是别人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把自己所有的感受都当成是别人的。一个有外化倾向的人,会对弱小国家的被压迫者深感不安,但不能意识到自己感受的压迫。他可能感受不到自己的失望,但对别人的失望却深有体会。在这方面尤其重要的是他意识不到自己对他人的态度。比如,他会感到某人对他的怒意,而实际上他是自己对自己发怒。不仅如此,他会把自己的坏脾气或好心情,失败或成功都归咎于外在因素。他把挫折看成命定,把成功看成是天成;连心绪的好坏也是天气的缘故。当一个人感到他的生活无论好坏皆取决于他人时,他自然一心想改变他人,改造他人,惩罚他人,影响他人,或保护自己不受他人的干涉。这样,外化作用导致对他人的依赖——当然很不同于对温情的病态渴求所造成的依赖性。同时,它还导致对外在条件的过度依赖。他住在城里还是住在乡下,吃这种食物或是那种,早睡还是晚睡,是这个组织的成员还是属于那个团体——这些都变得异乎寻常的重要了。这样,他获得了容格称之为外倾的的那种特性。但容格把外倾看作气质倾向的片面发展,而我却认为这是患者企图用外化作用消除冲突。
外化作用的另一个不可避免的产物是,患者痛苦地意识到一种空虚和浅薄。但这种感受又一次放错了位置。他不是感受到感情的空虚,却是体验为肚肠的空虚,于是迫使自己多吃来驱除那种空虚的感觉。或者,他害怕自己体重不足会使自己象鸡毛一样被风吹得立不住脚,狂风一来,便会被卷走。他甚至会说,如果他的每一件事都被分析,那么他将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副空的躯壳。患者的外化倾向越是严重,他就越象只是一片影子,随时可能漂浮不定。
上述这些就是外化过程的内涵。现在让我们看看它是怎样有助于缓解自我与理想化意象之间的分歧总留下无意识的伤痕;患者越是成功地将自己认同于理想化意象,他的上述表现就越是无意识的。最常见的是,患者表现出自我鄙夷和对自己的愤怒,并感到压迫;这些感觉不仅使他非常痛苦,还以不同的方式剥夺了他生活的能力。
自我鄙夷的外化倾向的表现形式可以是藐视他人,也可以是感到被他人藐视,通常两者并存。至于哪一方面更严重,或至少更有意识,这有赖于神经症的整个结构形式。患者越具有攻击性,越感到自己正确优秀,便越容易藐视他人,